古代紳士和士紳有什么區(qū)別?和西方紳士是一個意思嗎?
漫無止境
現(xiàn)代人提到“紳士”,恐怕最先想到的會是西方風度翩翩的男性。如今“紳士”一詞已經(jīng)成為了一個帶有贊揚的褒義詞,但在古代可不是這樣。古代也有紳士還有士紳,這兩個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?封建社會的紳士,指的是那些有財有勢,以剝削勞動人民為生的人。而士紳是指出生于門閥士族、在當?shù)赜蓄^有臉的人物,也是一種階層的表示。所以和現(xiàn)代人理解的“紳士”完全不同。
先要說明一點:英文gentleman譯成“紳士”,是我們中國近代翻譯家近似意譯的結(jié)果。亦即:紳士,是漢語詞匯,不是外來語。但的確,原本的漢語里,沒這個詞。比較相近的詞匯,是“士紳”。相近而已,不是完全同樣的意思。
一提起紳士,太多人都會想當然地把這倆字兒戴在西方人頭上。就如同一說“員外”,腦子里馬上跳轉(zhuǎn)出大地主形象。
都是誤會。約定俗成、將錯就錯而已。細究起來,就用上魯迅先生那句名言了——從來如此,便對么?
(一)士紳和員外各自指什么人?
先說“員外”——
簡單講,員外,指的就是在外的員。外,套用今天概念,可以理解成體制外;員,套用今天概念,可以理解成領導干部;合起來,員外,大意就是身處體制外的潛在的領導干部;通俗講話,也可以叫候補官員。
照這意思,員外應該是不在編卻有官身的人,是否富裕、是不是大地主,倒不一定。
再說“士紳”——
相比員外,士紳的概念比較細瑣。
詞義來講,士紳,最初是“士”和“紳”的組合。
士,本是周朝開始貫行的宗法制當中一個概念,指最低一等的貴族。最高級的貴族是天子,天子制下,為諸侯,諸侯之下,為大夫,大夫制下,為士;再往下,就不是貴族了。
隋唐以來推行的科舉制,使得沒有貴族身份的民間人士,有了“入仕”也就是做官的機會。
有科舉之后的大多數(shù)朝代里,科舉考試有四個第次:鄉(xiāng)試、會試、院試(也稱監(jiān)試)、殿試。
鄉(xiāng)試入圍,秀才,有資格參加會試;會試入圍,舉人,有資格參加院試。
院試入圍,貢士,理論上有資格參加殿試;殿試,原則上是皇帝親自主持并圈定中的者。
殿試中的,即為“進士”;因為是皇帝主持殿試并圈定中的者(實際上具體工作都是皇帝指定代理的高級官員做的),進士,也稱“天子門生”。
大多數(shù)朝代,院試就應該是在京城舉行了。殿試,理論上要在皇宮舉行。除鄉(xiāng)試入圍的秀才,以上各第次的舉人、貢士、進士,原則上都會被賦予“士”的身份,俗話講,叫做有功名。有的朝代,有功名的人,會得到標志身份的物件。就算舉人和貢士沒有,進士也一定會有。傳統(tǒng)來講,這個物件,是一條帶特殊標記和裝飾的腰帶,就是“紳”。
也有說是,紳,指的是官員上朝時候必須佩戴的裝飾性、標志性的腰帶,用來別住用來奏報的笏板。
笏板,很多影視劇里都會看到,就是官員向皇帝奏報事情時候雙手擎在胸前的類長方形的板板,依制定制的,不能隨隨便便拿塊板子冒充。影視劇中,很難見到笏板別在腰間,都是雙手擎在胸前。
所以,很多人都忽略了用來別笏板的“紳”。
那個也是依制定制的。京戲為代表的戲曲中,當官的人物腰間掛個圓圓的、鑲嵌裝飾物、活似加寬版呼啦圈的東東,就象征性地代表“紳”。實際上,紳,雖不是用來系腰身的,可也是應該圍系在腰際,而且肯定是軟性的織物,不可能是戲曲中呼啦圈式的硬質(zhì)地。
笏板與紳,是套裝。但如果某位有這個套裝的大爺,因為不屬于過失處罰的其他原因,離開了官職,笏板就不能再持有了,但別笏板的腰帶,就是紳,可以留下,作為身份標志。
只有紳而沒有了笏板的人,大多數(shù)會暫且還鄉(xiāng),就成了鄉(xiāng)紳。他們中相當一部分,可能再被啟用為官,并相應再度有權(quán)持有笏板;至少,他們自己,多半是這樣希望的。
如此說來,鄉(xiāng)紳跟員外,似乎很類似。他們的共同點是都有官身。不同在于,可以叫做“紳”的,通常都有功名,至少也是舉人;而員外的官身,未必都由科舉得來;就是說,員外們不是個個都有功名。
員外也好,紳、鄉(xiāng)紳也罷,都不一定非得是富人、大地主。
反過來,不管多富的人,多大的地主,沒有功名、沒有官身,也不能叫員外或者紳。
(二)沒有功名的員外和紳的官身是怎么得來的?
既然員外、紳、鄉(xiāng)紳,都不一定非得多富有,更不一定非得是地主、大地主,那為什么,從古代通俗小說直到今天,都會很習慣地把富有的人稱為員外呢?
答案很簡單:官身是可以購買噠!
賣官鬻爵,最晚從戰(zhàn)國末期就開始了(秦相呂不韋),兩千多年,基本一貫到底。買官,文詞兒叫“捐官”。當然,一定價格不菲,平常百姓絕對捐不起,基本等于是大地主大莊主們的專享通道。大商人雖然也很有錢,但因為我們國家一向以來重農(nóng)抑商,商人社會地位低下,封建王朝時代,商人買官,比地主少很多,能買得到、買得成的,更少。
還有一種員外,既沒有科舉得來的功名,也不是買的官身,而是由于一些非典型性的特別原因,取得的官身。舉例:《水滸傳》里的盧俊義盧員外,早年從軍,積功而上,得了官職,后因被排擠,辭官回鄉(xiāng);雖然是大地主、很有錢,但官身是打仗一刀一槍拼來的,不是買的。
上面說,紳、鄉(xiāng)紳,通常都有功名,但也有特例——有官身,卻沒功名。
跟員外不同,紳的官身,不管怎么來的,通常都連帶著職位,職位的名字可能還很具體,但多半是虛職。
《紅樓夢》寧國府賈珍給兒子賈蓉捐了個什么什么龍禁衛(wèi)的虛職,四品,賈蓉就算有了官身,而且品級不低——縣令一般是七品。
知府(大致相當于地級市一把手)一般也不過五品。
邊疆少數(shù)民族土司一般最高也就給到五品。
賈蓉的四品官職,雖也是捐來的(本質(zhì)上就是購買),但不是任誰只要肯給錢都能這么捐來。不僅要給錢,還得有身份。什么身份呢?簡而言之,就是得有貴族或者準貴族的基底?!都t樓夢》賈家東西兩府嫡傳男丁,都是勛戚,屬于準貴族,所以有資格直接捐到官職。
(三)員外稱謂的世俗化和士紳向紳士的演變
隨著封建王朝政體的頹廢、沒落,權(quán)力集團和財富集團逐漸合體,形成壟斷鏈條,賣官鬻爵,越來越廣泛、頻繁、赤裸裸,越來越被賦予更多功用和更多重、更制度化的目的。以地主為最主要成員組成的財富集團,為確保土地擁有(甚至持續(xù)擴大),多少有點兒不得不地,用財富向權(quán)力集團買平安。
勾搭得妥帖,就換個有名無實的官身,算是跟當官的一頭兒,就成員外了;勾搭得親密點兒,出手再大方點兒,不僅能有虛銜官身,還可能品級不低,叫員外都還不足,而叫“大官人”。比如:西門大官人。
也有些富足大戶,比較有知識、講道理,處世溫善,與鄉(xiāng)民隨和,雖然沒買官身,卻因為群眾基礎好,也可能為地方官所看中、推崇,客氣地也稱之為員外。
員外和士紳,不是非此即彼,有人是有紳的士,也會被稱員外。區(qū)別在于,自唐朝起,至清雍正早期,士紳,不管是否富有,都不必繳納賦稅,也不用服役(包括服兵役,也包括國家或地方規(guī)定的各類服務性活動、義務)。沒有功名的員外,是享受不了這個待遇滴。只不過,員外們都富足,服役的事情,可以收買他人代勞,也可以直接花錢充抵。
西方人來了,中國人知道了gentleman這個西語詞匯,很為怎么翻譯,費過一番腦筋。
Gentleman作為稱謂詞,也是經(jīng)歷了演變的。到傳入中國那時候,其基本釋義,大致是指有教養(yǎng)的高貴男子。把這個意思,往咱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里套,道學們就得出這樣的理解邏輯——有教養(yǎng),就是受過教育、有學問;高貴,就是有官身,或者干脆就是官。兩下相合,就該跟“士”和“紳”關聯(lián),但又不能索性就譯成士紳,于是,或許可以……
如果按著咱漢語的紳和士這倆字兒的本意去較真兒,紳士,像是有那么點兒講不通呢。
所以,上面所述,至少關于士紳怎么就變成紳士的詞匯演變這段,純屬猜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