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繼是一個怎樣的詩人?張繼生平簡介
我不是主角
說起唐朝詩人張繼,可能很多朋友都對他沒什么印象,但他所作的《楓橋夜泊》可謂是千古絕唱,令無數(shù)人感到敬仰。用現(xiàn)代話來說,張繼就是詩紅人不紅。安史之亂爆發(fā)后,張繼路徑寒山寺,眼前江南深秋的夜景深深吸引了他,瞬間涌出為國憂慮之心,還有思家之情,然后便作出了這首《楓橋夜泊》。讀完這首詩后,想必會很好奇張繼的生平經(jīng)歷,這首絕唱的背后又有哪些故事呢?
(1)張繼:史書中的一道殘影
張繼和張若虛差不多是一類人,都是因?yàn)閷懥艘皇缀迷姴诺靡粤裘嗍贰埲籼撨€稍微好好一些,畢竟當(dāng)時就已經(jīng)有了“吳中四友”的名號,而張繼如果不是《楓橋夜泊》這首詩,估計(jì)也只能在劉長卿詩文的注釋中刷一刷存在感。
張繼在史書中只留下一道殘影。這殘影比他的好朋友劉長卿還要模糊許多。他們兩個應(yīng)該都是唐玄宗天寶年間的進(jìn)士,很可能是安祿山起兵的那一年,也就是公元755年。寒窗苦讀,一朝得中,本來是喜大普奔的事情,可惜他們的進(jìn)士還沒有來得及放榜,安祿山就在范陽舉起了馬刀,指向長安,指向李唐王朝。
此時的張繼應(yīng)該也只有二十五六的樣子(史書中沒有記載他的生卒年,所以只能推測),他本該有個美好的前程,可惜這場戰(zhàn)亂不僅改變了大唐,也改變了眾多詩人的命運(yùn),此后唐詩再也沒有“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”的豪氣,只有“百年多病獨(dú)登臺”的孤憤。李白杜甫王維王昌齡等大詩人尚且不得不隨波逐流,在戰(zhàn)亂中漂泊,何況他一個寂寂無名的讀書人?!
的確,張繼就是一個來自襄陽的普普通通讀書人。雖然他也寫詩,但唐朝的讀書人哪里有不寫詩的?他的詩在劉長卿眼里可能是寶貝,但在當(dāng)時也的確是非常一般的。毫不客氣的說,他就是一個十八線的小詩人。
盡管這一段的時光,我們不知道張繼做了什么,但還是能想象到——找一個角落,在兵荒馬亂中,祈禱度日。
他有題為《洛陽作》的詩,應(yīng)該是寫于洛陽被政府軍收復(fù)之后,他要去征西府中任職之時,從中我們多少可以窺探這位讀書人的日常生活。
洛陽天子縣,金谷石崇鄉(xiāng)。
草色侵官道,花枝出苑墻。
書成休逐客,賦罷遂為郎。
貧賤非吾事,西游思自強(qiáng)。
這首詩實(shí)在泛泛可陳。結(jié)尾的“貧賤非吾事,西游思自強(qiáng)”多少表明一下心跡,也無非是落魄書生的自我安慰或者阿Q式的自我開解。
但他后來真的升官了,先是檢校郎中,后為鹽鐵判官,主管洪州財(cái)賦,也算是謀到了肥差。只是好景不長,他到洪州不久就與世長辭。
劉長卿,張繼的好朋友,在得知張繼去世后,寫有《哭張員外繼》一詩。這首詩很長,如同他們的友誼一般,雖然沒有元稹與白居易那么基情滿滿,但也同樣君子之交悠悠長長。
撫孤憐齒稚,嘆逝顧身衰。
泉壤成終古,云山若在時。
秋風(fēng)鄰笛發(fā),寒日寢門悲。
世難愁歸路,家貧緩葬期。
如果說《楓橋夜泊》是他才情的墓志銘,那這首詩就是他人品的墓志銘。他主管地方財(cái)賦大權(quán),可竟然連身后事都無錢料理,還留下孤兒寡母無依無靠,這個讀書人的正值與品格,可見一斑。
他們這些讀書人才是歷史的基石。盡管沒有華麗的浮名,沒有人世的贊譽(yù),可他們默默堅(jiān)守著讀書人的品格和塵世的道義,他們過的很清貧,但卻用一生寫就了一個大大的“人”字。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《楓橋夜泊》那么美麗的詩,也只有這樣美麗的詩才能配得上這樣的人。
他去世后不久,他的夫人也在當(dāng)?shù)厝ナ?,大概是合葬了吧。劉長卿在《哭張員外繼》中有一句自注,云“公與夫人相繼沒于洪洲……金輝玉潔”,有知己如此,夫復(fù)何求?
(2)寒山寺:緣,求之不得
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臺煙雨中。
寒山寺也是建于南朝梁武帝時期的,這位喜歡佛學(xué)的帝王沒有留下多大的歷史功績,好在還有幾座寺院,供人追憶那段“阿彌陀佛”的歲月。
當(dāng)然剛開始也是不叫寒山寺的,是一個很有些拗口的名字,妙利普明塔院。這個名字,實(shí)在太過于佛化了。唐朝貞觀年間,有位僧人來到寺院,這僧人的名字漸漸的也就取代了寺院的名字——僧人叫寒山,寺院也成了寒山寺。
寒山是著名詩僧,并且還是中國少有的用白話文寫詩的大詩人,在國內(nèi)可能聲名不顯,但在日韓等地,卻享有盛譽(yù)。
朝朝花遷落,歲歲人移改。
今日揚(yáng)塵處,昔時為大海。
這首題為《桃花》的詩,純白話,但其中滄海桑田的錯覺與萬事萬物的自然代謝都很值得玩味,并透露幾許禪意。
妙利普明塔院,在姑蘇城外,默默的度過了百年的歲月,等來了妙僧寒山,于是它也有了新的名字。也許這就是佛家中的緣分吧。
但就算如此,在中國的名山古寺中,寒山寺仍然是排不上名號的。少林寺、白馬寺、法門寺……無論是歷史傳承還是文化厚度都不是當(dāng)時的寒山寺所能比擬的。但寒山寺始終是與佛有緣的,是注定要受上天眷顧的。
百年之后,佛祖又安排了有緣人來到此地。這個有緣人可能是讀著孔子和孟子來的,但他是念“阿彌陀佛”還是“子不語怪力亂神”一點(diǎn)兒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來了——寒山寺,姑蘇城外矗立了兩百年的寒山寺,終于等來他要等的人。
宛若他的鄰家,斷橋邊的白娘子,終于等到了許仙一般。
張繼,這個宦游的書生,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,乘坐一條小船,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姑蘇城外。
一座落魄的寺院,一個漂泊的讀書人,就這么金風(fēng)玉露一相逢,就勝卻了人間無數(shù)。
緣,求之不得。該來的總會來的。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。
鸛雀樓遇見王之渙,黃鶴樓遇見崔顥,滕王閣遇見王勃,岳陽樓遇見范仲淹,大概就是這樣吧。
張繼似乎只留宿了一晚,但這就夠了。其實(shí)他只要寫下這首詩就可以了。
這首題為《楓橋夜泊》的詩如同畫龍點(diǎn)睛一般賦予寒山寺以靈魂和精神,從此寒山寺不用再仰望少林與白馬,那悠揚(yáng)的鐘聲更是有著穿越時空的魅力,讓世人著迷。
幸運(yùn)如果是上天注定的,幸福如果需要佛祖加持的,那在對的地方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就是我們莫大的福緣。
只是你珍惜了嗎?緣,求之不得,得之需珍惜。
(3)楓橋夜泊:那一夜的風(fēng)情
我們把時間往前推1300年,把地點(diǎn)推到蘇州。
長江宛若一道分割線,北邊是安祿山起兵之后的“國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”,南邊盡管沒有了“千里鶯啼綠映紅,水村山郭酒旗風(fēng)”,但依然還是人間的天堂。
秋日里,張繼的小舟在長江上搖搖晃晃。
小舟上就他和老艄公。老艄公在船頭,很是熟練的操控著小舟。張繼在船尾。一卷詩書,一疊花生米,一壺花雕,一個人,品嘗。
清風(fēng)徐來,撩動他的衣袖。
流水悠悠,撥動他的心弦。
曾經(jīng)的少年如此已經(jīng)是滿目滄桑鬢角斑白,但卻還不得不為生計(jì)奔波。他想起了他的妻子——思君如滿月,夜夜減清輝。慚愧,沒有讓他跟自己過上好日子。他想起了他的朋友劉長卿。這或許是他仕途中唯一的溫暖。不知道他在隨州怎么樣了?張繼小飲一杯,愁緒漫無邊際。
夕陽一抹最后的余暉徹底的墜入了另一個輪回。月亮悄悄爬上天際,開始新的征程?!翱凸佟崩萧构暗溃骸耙粫何覀兙鸵堪缎⒘?”張繼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其實(shí)無所謂的,反正都是漂泊,碼頭還是江中,又有什么區(qū)別。
小船終于在碼頭慢悠悠的??肯聛?。老艄公打了個哈切,擺了擺手就去歇息了。張繼呢?他一點(diǎn)兒睡意也沒有。月亮升起又漸漸落下,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的在天空中滑翔。突然從遠(yuǎn)處傳來陣陣的烏鴉叫聲,甚是凄涼。
“月明星稀,烏鵲南飛”張繼輕嘆道:“曹孟德也是雅人啊!”已是深秋,月色中,霜華漫天飛舞。楓葉蕭蕭,黯然銷魂。岸邊燈火點(diǎn)點(diǎn),大概是未眠的漁家把。燈光下,江水嶙峋,泛出奇異的光。
張繼站在船頭,把目光由岸邊移向遠(yuǎn)方——那里就是寒山寺嗎?可惜啊,寒山已經(jīng)坐化了!他心里還是有些遺憾的。對著黑漆漆的山頭,在風(fēng)中,留下一聲嘆息。
夜深月褪色,風(fēng)寒人未眠。岸邊的燈火漸漸的少了,有的也是時隱時現(xiàn),像是很快要睡著一般。怎么睡的下啊?
江西洪州?呵呵,又是千里之遙。他無奈——
就在此時,從寒山寺的方向,一陣悠揚(yáng)的鐘聲響起,劃破夜空,宛若一道閃電,擊中了正陷入無限傷感的張繼。他心頭一震,詩意涌來,于是就趕緊拿出紙筆,一蹴而就。
月落烏啼霜滿天,江楓漁火對愁眠。
姑蘇城外寒山寺,夜半鐘聲到客船。
叫什么名字呢?張繼在琢磨。
他看見一座小橋,橋上楓葉陣陣,心里不禁一動,于是就有了《楓橋夜泊》這個名字。
沒有驚天地也沒有泣鬼神,就是那么一瞬間,張繼精準(zhǔn)記錄了周圍的事物和自己的感覺,并且將這一切完美的融合在一起,讓他的愁緒在寒山寺的鐘聲里彌漫千年。
這就是緣分到了吧——不知道是張繼等來了寒山寺,還是寒山寺等來了張繼??傊?,那一夜的風(fēng)情,無人知曉;那一夜的風(fēng)情,令人回味。
(4)余味:幸運(yùn)的張繼
《唐詩品匯》中將張繼歸為“接武”一級,其實(shí)就是認(rèn)為張繼在唐代詩壇就是個不太入流的詩人。他現(xiàn)在留下來的詩雖然也有四十來首,這個數(shù)量比王之渙都要多,但除了《楓橋夜泊》其他的詩真是聊勝于無。
《楓橋夜泊》這首詩比張若虛的《春江花月夜》幸運(yùn),它自誕生之日就引起了世人的重視和喜歡,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(fā)顯赫,以至于讓人不得不重視它的作者張繼。就這么張繼幸運(yùn)的在中國詩歌史上擁有了無可置疑的一席之地。
但我不相信這只是個偶然之作。就像王勃,闖入滕王閣聚會,還成就了千古名篇《滕王閣序》。
那個夜晚,還有很多人在楓橋邊留宿,但為什么偏偏是張繼?我更相信這是一種積淀,就像是修行——只有經(jīng)歷日日夜夜的苦修,在機(jī)會來臨時,才會開悟。
沒有誰真的可以很偶然的就得到幸福與美滿。只是世人只看到了偶然。那背后的艱辛,背后的堅(jiān)持,背后的虔誠,只有自己知道。
他還有一首詩,題為《感懷》,我很喜歡。
調(diào)與時人背,心將靜者論。
終年帝城里,不識五侯門。
世俗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(guān),自己只需靜下心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。功名利祿榮華富貴,我不需要;達(dá)官貴人豪客巨賈,我也不需要。
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!這就是張繼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讀出來的大道理——知道自己要做什么,然后就是堅(jiān)持,再堅(jiān)持,或許下一秒機(jī)會就會來臨。
名留青史,為什么不呢?是為記。
【作者簡介】張東曉,男,河南省平輿縣人,現(xiàn)定居于北京,熱愛寫作,文章散見于網(wǎng)絡(luò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