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邊之戰(zhàn) 原始力量和科技碰撞的火花
北辰
說到明朝時期的定邊之戰(zhàn)很多人也都說了,是真的超級有意思的,為什么有意思,因為當時的大明朝還是原始力量啊,只有鐵騎,而敵人已經(jīng)有了火器,還有戰(zhàn)象,那么有的人要問了,這會產(chǎn)生什么樣的火花和什么樣的結果呢?下面我們一起來分析揭秘看看!
定邊之戰(zhàn)是發(fā)生在明洪武二十一年的云南定邊府,以明朝開國著名將領沐英為總指揮的一次以少勝多的經(jīng)典戰(zhàn)役。此戰(zhàn)不僅徹底中止了元末明初雄霸于中南半島的麓川王國的迅速擴張,也使得新生的麓川王國從此一蹶不振,再也無力與明朝抗衡。
明洪武十四年,公元1381年,明太祖朱元璋為統(tǒng)一天下,遂用兵云南,以傅友德為征南將軍,藍玉、沐英為副將軍,率軍三十萬,征討盤踞在云南一帶的元朝殘存勢力。在傅友德、藍玉、沐英三人的率領下,明軍勢如破竹,大敗元朝梁王手下大將,平章達里麻的十萬大軍,生擒達里麻,僵尸十余里,梁王把匝剌瓦爾密聞此大敗,自殺身亡。此后,明軍長驅入云南,進逼昆明,一舉擊潰殘元勢力。
殘元雖滅,云南未定,在云南西部大理一帶,還有著段氏割據(jù)勢力。段氏一族世據(jù)大理,憑借著后有點蒼山,前有洱海的天險,拒敵于外,已有數(shù)百年的光景。然而在洪武十五年時,大理仍是敗在明軍手上。該年,剛剛剿滅殘元的沐英和藍玉,率軍西攻大理,呈犄角之勢,虛以誘敵,打得段家軍陣勢潰亂,兵敗亡國。
平大理后,明廷改大理國為大理府,沐英、藍玉則奉繼續(xù)平定云南,或用兵,或招降,令云南西部大部歸附。而后,沐英又和傅友德合兵,分道平定烏撒、東川、建昌、芒部諸蠻,設立烏撒、畢節(jié)二衛(wèi),并在土官楊苴起兵二十萬作亂攻昆明時,率兵返昆明,和守城將領馮誠合力,擊潰叛軍,斬級六萬,穩(wěn)定下云南局勢。
云南局勢稍寧,朱元璋遂詔傅友德及藍玉班師回朝,留下沐英鎮(zhèn)守云南。此后,沐英盡心經(jīng)略,平定曲靖酋長之亂,拿下普定,收服廣南諸蠻,一舉打通田州糧道,后又平浪穹蠻族之亂,奉朱元璋詔令,自永寧到大理,每六十里設一堡壘,與此同時,沐英還留下軍隊屯田開墾,令云南局勢安定,農(nóng)業(yè)大興。
在沐英的努力下,云南得有數(shù)年安定,然在洪武二一年,公元1388年時,麓川國主思倫發(fā)因摩沙勒寨首領普賜拒絕臣服麓川,依附明朝,而發(fā)動反叛,率軍入侵摩沙勒寨。對于這次動亂,沐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,只是派遣都督寧正率軍迎戰(zhàn),《明實錄》中載:“百夷思倫發(fā)誘群蠻入寇馬龍他郎甸之摩沙勒寨,西平侯沐英遣都督甯正擊破之,斬首一千五百余級。”
麓川兵敗,然仍不死心,次年,麓川國主思倫發(fā)再侵邊境,入寇定邊,號稱擁軍三十萬,戰(zhàn)象百余頭,聲勢極為浩大,令附近各土司蠻部皆望風而退。為此,沐英親率三萬驍勇,晝夜兼行,馳援定邊。
當忽必烈令云南蒙軍在大理段氏山地騎兵的協(xié)助下,將日暮西山的蒲甘王朝打得土崩瓦解之時,決然想不到,他們所做的只是為另一個東南亞強權的崛起作嫁衣。而新的對手,將絕非他們可以駕馭。攻敗蒲甘王朝之后,元朝在緬甸境內設立緬中行省,行省丞相由緬國國王兼任,自辟官屬,且財賦不入都省。國王、世子受元朝冊封。又因為元在此沒有駐軍,所以嚴格意義地說,緬中行省并不能算元朝的領土。
不過,忽必烈晚年,征日征越相繼慘敗,因為窮兵黷武,國內財政狀況開始惡化,通貨膨脹嚴重。是以當忽必烈去世之后,西南的野心家們很快失去了對于大元王朝的敬畏,開始磨刀霍霍。其中最強大的梟雄,無疑是傣族的猛虎,思汗法。蒙古人在攻滅大理之后,又經(jīng)過七年的苦戰(zhàn),征服了云南西南部的后果占壁傣族政權,改果占壁為“金齒”,并設置金齒宣撫司,立金齒六路總管府于永昌,下設麓川、平緬、鎮(zhèn)西、茫施、柔遠、鎮(zhèn)康六路予以管轄。而思汗法,正是麓川路總管之子。蒙古人在金齒的統(tǒng)治,并不得民心。為了與緬甸交戰(zhàn),元朝多次對金齒宣撫司六路課以重稅,濫用民力,使得傣族人民不堪其擾,敢怒而不敢言。
1294年,金齒宣撫司的麓川路總管芳罕去世,次女南玉罕良襲總管職。1310年,南玉罕良去世,麓川路總管無人繼承,“波勐”商議,迎回被芳罕趕走的小妾召南宛母子三人,擁立其子混依翰罕繼承麓川路總管。1312年,站穩(wěn)腳跟的混依翰罕脫離元朝金齒宣撫司,在勐卯稱王,以猛虎曾躍過頭頂而自號“思汗法”,建立“麓川王國”。并召集民工修建新都城,將新都命名為“允姐蘭”。滇云的猛虎,從此仰天長嘯,威震中南半島。
思汗法利用傣族諸首領對于蒙古人的不滿,派出使節(jié),結盟諸土王,勐英頭人混傣博不來,思汗法用兵如雷霆,馬上攻而殺之,奪取其地!各地頭人聞訊紛紛表示擁護思汗法,連被傣族奉為“詔法弄”的魯賴王族族長詔傣蚌父子也表示稱臣。
1313年,思汗法派出10人使節(jié)團前住勐密、景老等地,請詔傣恒、詔傣蓋、詔傣道、詔傣丁、混三旺等弟兄到允姐蘭議事,詔傣恒等拒邀殺來使,調軍直入勐卯。思汗法聞報,命軍隊反擊,與詔傣恒在勐滾展開象戰(zhàn),勐密軍全軍覆沒,詔傣恒逃走,勐密的“波勐”、“混干”向思汗法求和,并派人到允準果刺殺詔傣恒,獻其妻室兒女投降。1315年,思汗法委任詔傣蓋為勐密王,勐密被麓川據(jù)有。
1316年,思汗法率4萬大軍東征,號稱四十萬,一路攻下騰越、永昌,直抵勐些,適逢耿馬土司胡島法出兵勐卯,遂與元朝劃瀾滄江而治,思汗法班師回勐卯。此時,坐鎮(zhèn)勐卯的“混干”、“波勐”已經(jīng)在底麻、臘龍大敗胡島法,胡島法在戰(zhàn)亂中被殺。1317年,思汗法揮師征服景邁(清邁)、景線、景棟、勐泐、臘門、臘光等地,擊敗法思董,法思董稱臣納貢。
同年,思汗法起戰(zhàn)兵輔兵合計9萬,號稱90萬,以胞弟混三弄為總兵,刀思云、刀帕洛、刀思漢蓋等為大將,率兵西征,直抵勐頓順罕。這個阿洪王國在何地?正是印度東部的阿薩姆邦!阿洪王國多山,其民素以善戰(zhàn)著稱,即便是后世的莫臥兒王朝也拿他們無可奈何。然而此時的思汗法一擊之下,阿洪王國舉國雄兵如同冰雪遇到陽光一般融化消解,不得不束手來降,成為麓川的附庸!麓川的擴張,終于引來元軍的大規(guī)模征討。然而此時已經(jīng)羽翼豐滿的思汗法,又何懼外強中干的蒙古鐵騎?
1343年,思汗法在瑞麗江河谷大敗前來進犯的元軍,后至芒市河下游三臺山再戰(zhàn),亦大勝,麓川軍乘勝追擊,一直打到大理。元朝損兵折將,喪師失地,不得不派出使者宣諭求和,給予賞賜,如同北宋王朝向西夏提供歲賜一般。思汗法考慮到國庫空虛,于是于1355年命其子莽三到北京納貢請和,元朝于其地設平緬宣慰司,冊封思汗法為世襲宣慰使,然而元朝給予麓川的撒幣,又該是麓川付出貢品的千百倍了。
極盛時期,麓川政權勢力范圍北至永昌、大理,南至勐潤,西達今印度阿薩姆邦,東至勐老。虎踞西南,屢挫元軍的麓川王國,影響力輻射到整個東南亞,武德充沛,堪稱中南半島霸主。1369年,思汗法離開這個燦爛人間的時候,留給后人的是一個強雄不可一世的江山,然而,麓川人的好日子,很快要到頭了。
經(jīng)過一番內部斗爭,思汗法的次子思倫發(fā)奪得王位,并很快穩(wěn)定了局勢。就在大明平定元朝在云南殘余勢力的一年,已經(jīng)開始籌備經(jīng)略麓川。傅友德率大軍還師之后,明軍指揮王貞進入麓川境內,在永昌筑城,預備駐軍。附近諸夷以“不恤眾”為由,推舉前土官高公為首領,勾引麓川王思瓦發(fā)率兵數(shù)萬來攻,“生擒王貞,盡夷其城而去”。隨后,思瓦發(fā)又被思倫發(fā)所殺。
1382年,明軍占領云南,思倫發(fā)為與明朝交好,派使團出使明朝,送還王貞,并將元朝所賜印信交于明朝,希望維持麓川在中南半島的影響力。然而,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鼾睡?之前傅友德給予大理段氏家主段世的答復,同樣也可用于麓川——“大明龍飛淮甸,混一區(qū)宇,陋漢唐之小智,卑宋元之淺圖,大兵所至,神龍助陣,天地應符。汝段氏接武蒙氏,運已絕于元代,寬延至今,我?guī)熞褮灹和?,報汝世仇,不降何?”
元朝能允許大理段氏維持自治,但在大明不可能。而麓川的核心領地,已經(jīng)是在漢疆唐土之內,而非緬甸境內。是以允許麓川這樣一個西南小霸完整地存在于大明的國境當中,又豈非天方夜譚?思倫發(fā)并非庸主,他在內爭的血雨腥風中殺出,將麾下眾多土司治理得井井有條,當然也眼高于頂。當年蒙古鐵騎尚且折戟沉沙,汝等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?在派出使節(jié)的同時,思倫發(fā)也做了全面決戰(zhàn)的準備。
思倫發(fā)當然不怕。麓川坐擁人口數(shù)百萬,擁有號稱三十萬雄兵。這個三十萬,肯定有人會說是吹水。別忘了,西夏也是號稱擁兵三十萬。而鐵血強宋曾經(jīng)花了100多年時間,也沒能拿西夏有什么辦法。地形上,麓川甚至比西夏更加險遠,山地縱橫,而充滿蚊蟲和瘴氣的雨林也不適合北兵活動。
之前,隨著王貞被擒的消息傳到朱元璋的案頭,他也開始調查這一敢于觸犯龍鱗的地頭蛇之情況?!暗胤饺?,元朝時都設官,后被蠻人專其地,已四十年矣。近因云南、大理不和,其蠻又侵楚雄西南邊遠干、威遠二府,梁王無力克復,至今蠻占。”“在云南西南數(shù)千里,其地方萬里。景東在其東,西天古刺在其西,八百媳婦在其南,吐番在其北;東南則車里,西南則緬國,東北則哀牢今之金齒衛(wèi)也,西北則西番、回紇?!?/p>
可以這樣說,麓川勢力已經(jīng)有了唐時南詔國的既視感。這一定是前朝體制的問題——朱元璋陷入了沉思。隨后他派人出使麓川,表示和解。思倫發(fā)越發(fā)得意,他想起了軟弱的前元政權,認為自己甚至可以在明朝的眼皮子下,把麓川的兵鋒繼續(xù)擴張,建立一個龐大的蠻王帝國。不過很快,明王朝就給了他一記悶棍。
洪武十五年三月,原本屬于麓川的威遠、遠干等地被朱元璋劃到楚雄府境內。洪武十七年,明帝國改鎮(zhèn)康府為州,灣甸為縣,并親自設置土官管轄,而這些地方此前曾是麓川設官管轄。除此之外,朱元璋還于洪武十八年二月再次建立金齒衛(wèi),并大置屯田,自楚雄至景東,每百里設營,率兵屯種。這是公然憑著宗主的名分,挖麓川的墻角。
麓川是個新生的國家,朝氣蓬勃,然而同時整合程度也頗為不夠。在大明的優(yōu)厚條件下,土司們紛紛倒向明方,麓川的控制范圍正在急劇縮水。思倫發(fā)知道,這種問題只能用武力來解決。他點齊五萬兵馬,號稱十余萬,直取景東府。土官知府俄陶率土兵兩萬余人防守者吉寨,占據(jù)險要,易守難攻。思倫發(fā)一聲令下,大批壯士站出,手持標槍發(fā)力投出,如同密雨一般落在山嶺上頭,敵陣內鮮血滾滾。
麓川人有一套獨有的叢林戰(zhàn)法。他們不喜歡使用弓矢,而擅長利用森林的資源優(yōu)勢,大量制造標槍。由于云南多有銅礦,而炎熱鐵易銹,所以麓川人的盔甲多有銅甲,銅鐵互相夾雜。這樣一支軍隊,看起來倒頗有些像西方2000年前的馬其頓軍團。但就此也能看出,麓川軍絕非很多人想象中使用竹槍、赤裸上身作戰(zhàn)的蠻族部隊,他們控制了中南亞與南亞之間的商路,財力頗為可觀,披甲率極高。
然而攔截麓川人的兩萬土兵卻無疑是烏合之眾,在麓川軍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的攻勢下,很快被擊敗,兵敗如山倒。明軍都督馮誠得到消息,火速增援。然而此時者吉寨已經(jīng)淪陷,思倫發(fā)占據(jù)制高點,派出的探馬更是掌握了明軍的動向。意識到突起的大霧將遮蔽明軍的視線,思倫發(fā)布下伏兵,阻擊馮誠。馮誠率領鐵騎疾馳,在大霧當中遭到埋伏好的麓川軍伏擊,標槍突出,戰(zhàn)馬紛紛中槍慘嘶,現(xiàn)場一片混亂。
力戰(zhàn)之下,馮誠艱難逃走,兵力損失近半,千戶王升戰(zhàn)死。景東被麓川軍占據(jù)。景東之戰(zhàn),又以麓川軍的勝利告終。敗報再次送至,朱元璋坐不住了。
大明絕不能重演北宋、元朝的覆轍,被邊陲小國打得屢戰(zhàn)屢敗,只能通過賞賜對方來求取和平!這是大明朝廷上下的一致意見。所以要打,而且要一次性將不知天高地厚的麓川打個粉碎。朱元璋為了剿滅麓川,制訂了周密的計劃。
【若彼有三萬,我將四萬對住,另將好軍或一萬,或二萬、三萬,卻去他來路上等著,或相去一程、二、三日程,截他歸路??淳o慢就取者吉寨,并打景東與他相對著的軍,日夜粘住,不許他退。設若那廝見后面軍大攻,動城寨退的緊,卻十分追得緊。凡要打那一個寨,先教人看了賊周回地勢,何處可安七稍炮。若可安時,預做下炮,或二十人墜一座,三十人墜一座,這等炮做一百座。臨行一根木頭,四人可扛行者,到根前圍了,立起來便打。此時馬軍不知實有多少數(shù),若有三五千,止將三五千馬出在那廝后面三四程,攻打后寨。那象也則是嚇人,如今京城見有牙象八十只,使他打人并打草人一般打,則是行遲,沒馬一小行快,人趕得上,他若無馬時及馬少時,你每則步軍對住陣后往來,著馬折沖,或數(shù)千馬或一萬馬來往,沖近根前射象,不多時便拿得他。若大軍到了二十萬時,止將對得住的幾萬與相持著,便著十四五萬去后面五六程下營,攻取城寨?!?/p>
就朱元璋的旨意而言,是要打一場徹底的殲滅戰(zhàn),一舉摧毀麓川政權。明帝國為蕩滅麓川思氏共發(fā)兵215000人,耗時13個月,動員了湖廣、云南布政司的百姓或遷徙或從征,可謂泰山之勢。大明的動員能力,確實出乎思倫發(fā)的意料,絕不是財政貧弱的元朝可比。多達20萬的戰(zhàn)兵,規(guī)??氨犬斈甑谋狈ゴ髴?zhàn),這樣龐大的兵力,麓川當然無法抵擋。
但思倫發(fā)仍有一個優(yōu)勢,就是時間。他需要在明軍全部趕到之前,趁著自己還有兵力優(yōu)勢,取得一場大捷。這樣一來,眾土司就會忠誠于自己,不會背叛,而他再守緊各隘口,失去士氣的明軍無法取得突破,必然因為遙遠路途導致的補給困難,而不戰(zhàn)而退。那時候,他仍然是東南亞的霸王!這個算盤當然打得很好。
洪武二十一年正月,還沒等明軍完成動員,思倫發(fā)便因摩沙勒寨首領普賜歸順明帝國不依附麓川,發(fā)兵攻打馬龍他郎甸下屬的摩沙勒寨。這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,思倫發(fā)也沒有親自出馬?!睹鲗嶄洝ぬ鎸嶄洝份d:“百夷思倫發(fā)誘群蠻入寇馬龍他郎甸之摩沙勒寨,西平侯沐英遣都督甯正擊破之,斬首一千五百余級?!边@次失敗令思倫發(fā)非常不爽,但亦感到無關緊要。
此時,大明在云南的軍事最高負責人是沐英,也正是沐英派屬下甯正擊敗了思倫發(fā)的軍隊。沐英,字文英,漢族,濠州定遠人,朱元璋養(yǎng)子。洪武九年以副帥之職隨鄧愈征討吐蕃,因軍功被封西平侯,賜丹書鐵券。洪武十四年,與傅友德、藍玉平定云南,此后留滇鎮(zhèn)守。在大明開國如云的將星當中,沐英似乎并不顯得出眾。很多人知道沐英,還是因為鹿鼎記中提到了云南沐王府。
思倫發(fā)當然也并沒有將沐英放在眼里,就他看來,這只不過是一個依靠裙帶關系封侯的紈绔子弟而已。如果能趕在明朝大軍匯集之前擊殺沐英,大局就定了。然而沐英也在想另一個問題。兩漢的耿弇在劉秀的主力趕到之前,就以少擊眾,打垮了齊地的霸主張步。而他現(xiàn)今還缺乏獨當一面的戰(zhàn)功。
思倫發(fā)的兵力比他多得多,而且麓川兵善戰(zhàn),可謂西南聞名。他能否創(chuàng)造奇跡,證明自己足以與徐達、常遇春、傅友德、藍玉等老一輩戰(zhàn)神并駕齊驅?濃重的戰(zhàn)云,在云南的上空凝集起來……
為了一舉擒殺沐英,思倫發(fā)可以說是掃境而來。洪武二十一年三月,他發(fā)動了全國動員,率大軍三十萬,戰(zhàn)象百余頭,進犯定邊府。定邊位于今南澗縣境內,離大理不過咫尺之遙。按《百夷傳》:【無軍民之分,聚則為軍,散則為民。遇有戰(zhàn)斗,每三人或五人出軍一名,擇其壯者為正軍,呼為“錫剌”。錫剌持兵御敵,余人荷所供。故軍行五六萬,戰(zhàn)者不滿二萬?!縿t麓川雖然全民皆兵,然而戰(zhàn)兵輔兵劃分非常嚴格??偣矂訂T三十萬人,戰(zhàn)兵八萬到十萬,相對于麓川舉國數(shù)百萬的人口,無疑是可信的。
麓川的步兵雖然在方陣作戰(zhàn)技巧上不如明軍,但更擅長游擊、伏擊和山地格斗。訓練度方面,麓川也頗有直屬于君主的精銳武士。來自印度、緬甸和老撾的仆從軍,則能夠提供數(shù)量可觀的優(yōu)秀弓手,與麓川本國培養(yǎng)的精銳標槍手互相配合,形成很強的遠程火力。甚至在騎兵上,麓川也可以說實力不菲。滇馬中并不缺乏可以用于作戰(zhàn)者,最原始的馬鐙就發(fā)源于西南地帶。由于馬匹體型較小,麓川騎兵無法披掛厚重的馬鎧,防御力不足,然而耐力頑強,擅長翻山越嶺,更加適合叢林山地作戰(zhàn)。
麓川軍聲勢浩大、兵容強盛,附近各土司蠻部不敢觸其兵鋒,紛紛持觀望態(tài)度,不少蠻部更生二心。沐英明白,如果定邊府失陷,憑著現(xiàn)今云南的兵力,一旦士氣崩潰,后果不堪設想,大理、昆明都可能淪陷在思倫發(fā)的手中。于是,沐英挑選驍勇三萬人,晝夜兼行,于三月15日抵達定邊。此時,麓川軍正在圍城,他們的攻城技巧并不遜色于中原,修筑了堅固的土木工事,建造大量攻城武器攻城,定邊府已經(jīng)被他們攻打得搖搖欲墜。
沐英見麓川軍營地堅固,沒有倉促發(fā)動進攻,而是在麓川軍營對面設立營寨工事與其對峙。隨后,明軍三百名鐵騎出營挑戰(zhàn),麓川軍派出步兵數(shù)千人、戰(zhàn)象三十余頭出戰(zhàn)。麓川的領軍將領乘坐戰(zhàn)象直沖明軍陣列,云南前衛(wèi)指揮張因率領前鋒騎兵五十余人直沖對方戰(zhàn)象。張因發(fā)騎弓射中敵將乘坐的戰(zhàn)象左膝,戰(zhàn)象受傷撲倒后,麓川將領被甩落,之后被明軍騎兵射殺。將領身死,麓川軍無不膽寒。
明軍三百名騎兵趁勢全軍突擊敵陣,麓川軍抵擋不住徹底崩潰逃回營寨。此戰(zhàn),明軍告捷,斬首數(shù)百級,大大打擊了麓川士氣。然而,這一戰(zhàn)并沒能打破定邊府的圍困。思倫發(fā)的兵力驚人,損失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百人,全然不足為道。之后,沐英召開軍事會議,他認為這次麓川攻打定邊是有備而來,兵馬眾多、聲勢浩大。而定邊被圍攻,已經(jīng)快支撐不住。如果不能速戰(zhàn)速決,拖下去此消彼長,定邊很可能失守,那時候局勢將不堪設想。于是眾將一致同意,發(fā)下戰(zhàn)書,次日與麓川軍作總決戰(zhàn)。
面對三倍于己的敵軍,這需要何等的勇氣?思倫發(fā)也覺得沐英是個傻子。正常的打法,應該是趁著己方猛攻定邊府時,尋找圍城工事的薄弱之處進擊,試圖與城內守軍里應外合,使得麓川大軍混亂崩潰。這樣堂堂之陣,不正遂了兵力有絕對優(yōu)勢的思倫發(fā)之意?思倫發(fā)更清楚,沐英的重要性,遠大于這一座定邊府,若能將其擊殺,明軍全線崩潰,他便很可能拿下云南全境,天險盡為己有,皇圖霸業(yè),不過談笑之中。他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彩虹般的未來向他招手。
另一方面,沐英亦鼓舞將士,宣稱:麓川軍隊依靠的只是戰(zhàn)象,其步兵戰(zhàn)不列陣、行無隊列不足為慮。所謂“不足為慮”,當然只是相對的。麓川在短短數(shù)十年間建立起如此霸業(yè),必然有一支紀律嚴明、裝備精良的核心部隊。實際上,即便是數(shù)百年后衰落得只剩孟養(yǎng)一地的思氏,仍然能憑借少量精銳武士,將東吁王朝的霸主莽應龍打得丟盔棄甲,僅以身免。
然而明軍在紀律和裝備上,相對麓川人的確有其優(yōu)勢。沐英遂貶低抬己,化解了士兵們客場作戰(zhàn)、以寡擊眾的畏懼,使得士氣高昂。他們曾橫掃天下,曾鐵騎逐北。縱橫歐亞的蒙古人,被他們打得惶惶如喪家之犬,遠遁大漠。他們是大明最精勇的子弟兵。區(qū)區(qū)南荒小霸,有何可懼?士卒們遂萬眾一心,立志效死。
第二日,明軍三萬名騎兵分為三隊,都督馮誠領前隊,都督同知寗正領左隊,湯昭領右隊。開戰(zhàn)前,沐英告誡明軍眾將士:“今深入寇境,與之相持,勝則必生,敗則必死,吾輩受主上深恩,報德成功正在今|日,吾與若等約,有功者必賞,退衄者必斬!”字字如鐵,正氣凜然,擲地有聲。麓川軍除了留下少量兵力圍城,也全部出營與明軍決戰(zhàn),陣勢龐大,就如同茫茫大海一般。
兩軍相遇后,麓川軍便驅趕戰(zhàn)象沖陣。其戰(zhàn)象全部身披鎧甲,背上立有戰(zhàn)樓,象兵便立于戰(zhàn)樓射箭。戰(zhàn)象左右兩旁又各有短槊一根,配合戰(zhàn)象沖刺。過去南漢王國的戰(zhàn)象兵曾被北宋名將潘美用強弩所破,此后熱帶各國都開始訓練鐵甲戰(zhàn)象,而麓川的象兵裝備最為精良,刀槍箭弩皆不可入,簡直如同冷兵器時代的坦克。然而沐英絕不準備完全用冷兵器時代的戰(zhàn)法作戰(zhàn)。
一聲令下,火銃兵紛紛開火,硝煙彌漫。麓川步卒聞聲,不知道是什么,紛紛膽寒。然而戰(zhàn)象經(jīng)過嚴格的訓練,十分悍勇,起初竟然不怕,頂著槍彈向明軍繼續(xù)沖擊而來。然而明軍按照計劃擺成三列,用火器循環(huán)射擊,火銃聲響滿震山谷。戰(zhàn)象漸漸受到驚嚇,不敢再沖,全部調頭回奔,麓川軍龐大的陣勢遭到戰(zhàn)象沖擊,中軍飛速向內塌陷。
然而麓川騎兵隨即如同利箭一般,從兩側的山坡居高臨下殺來。思倫發(fā)的應變,確實驚人。中軍吃虧,被戰(zhàn)象踐踏,如果能在兩翼取勝,而后向中央夾擊,仍然可以獲得勝利。這一思路,甚至有米太亞德在馬拉松,漢尼拔在坎尼的風格。然而指揮張因、千戶張榮祖馬上乘勝率領騎兵跟進,與麓川騎兵廝殺在一起。麓川騎兵以槍槊作戰(zhàn),是近戰(zhàn)的格斗騎兵,卻因為馬種緣故,缺乏盔甲,雖有數(shù)量優(yōu)勢,卻在盔甲精良的明軍猛攻下,同樣不支。
沐英更是擺出火炮勁弩,一起發(fā)射,聲響震天,狂暴的火力打擊在麓川軍陣中,令麓川軍的混亂越發(fā)加劇。不甘心的思倫發(fā)仍然像作困獸之搏,令麾下驍將昔剌亦率國王直屬的精銳武士,直沖明軍左軍。這些武士在亂軍當中,秩序全然不亂,先投標槍,命中率極高,造成巨大殺傷,而后揮刀沖殺,明軍左翼竟然一時被逼退。
沐英在高處掌握全局,以令旗和號令指揮全軍戰(zhàn)斗,看到昔剌亦在陣中縱橫馳突,馬上意識到己方兵力較少,局部的退卻很可能導致整體與勝利失之交臂。他馬上令取佩刀叫人取左路軍大將,都督同知寗正的首級來。因為先有軍令“退衄者必斬”,這是完全正當?shù)?。寗正眼見有人從高地上持沐英的佩刀奔下,心知不妙,為了立功贖罪,立即抗聲高呼,親自領兵突進敵軍陣營,遂反敗為勝。
昔剌亦見寗正部突然間銳氣百倍,不知何故,但他再支撐不下去,入陣而走。麓川軍失去斗志,因為過于龐大成為一個泥足巨人,精兵被紀律較差的軍隊所拖累。他們試圖逃入工事,進行頑抗。然而明軍以火炮粉碎了工事的關鍵部位,攻破麓川營寨,隨后放火焚燒,麓川軍崩潰奔逃。
此戰(zhàn),明軍大獲全勝,斬首三萬余級,俘虜一萬余人,還捉獲了三十七頭戰(zhàn)象。麓川戰(zhàn)象幾乎損失殆盡,士兵除了被明軍擊殺、俘獲外,在回逃的路上或傷病,或失散,或饑餓,死者不知凡幾,死尸枕藉。
沐王爺高坐于定邊府外,指畫如神,三十萬蠻王大軍,轉眼灰飛煙滅。
此戰(zhàn)后,麓川元氣大傷,已無力與明帝國抗爭。思倫發(fā)逃回后急忙進牛羊以供,與明帝國進行談判,不敢再戰(zhàn)。四月,沐英捷報送到應天。洪武帝朱元璋得知思倫發(fā)敗逃后下旨給沐英進行戰(zhàn)后事宜。雖然此戰(zhàn)獲勝,但朱元璋認為思倫發(fā)“夷性頑獷,茍未引咎乞降,必再入寇”,所以不能輕易放過。于是命令西平侯沐英步步緊逼,移兵景東震懾麓川,之后抓緊時間屯田筑堡,等到明帝國動員的二十余萬大軍到達,便兩軍合一大舉攻伐,消滅麓川。
不過,如前文所說,朱元璋早就提出了接受麓川投降的條件,要求麓川支付這次明軍出兵的全部費用,進貢馬一萬五千匹、大象五百頭、耕牛三萬頭、馴象的象奴三百人??傊p方的戰(zhàn)事還在繼續(xù)。六月,云南東川等部反明,于四個月后被平定;九月,云南越州彝族酋長阿資與羅雄州營長發(fā)束反明,于次年二月平定;1389年四月,云南都勻苗族部落反明,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何福率兵進剿,“斬首4700余級,擒獲6390余人,收剿寨洞152處,糧谷31100石有奇”。
數(shù)敗之后,已經(jīng)喪膽的思倫發(fā)遣使入明,辯解稱這次叛亂并非自己本意,而是下屬刀廝郎、刀廝養(yǎng)所為,并乞貸其罪,愿輸貢賦云南。十一月,朱元璋派遣楊大用回使麓川,楊大用帶著朱元璋的諭令責罵思倫發(fā)。接到諭令后,思倫發(fā)表示服從,賠償了明軍所有軍費,并進貢馬匹、耕牛、大象等明帝國所要求的東西,又“追獲云南逃去叛賊自處等2人,把事刀廝郎等137人”。至此,云南漸漸穩(wěn)定,明帝國也不再用兵,二十萬大軍剿滅麓川之事就此擱置。
沐英憑借火器之功,步騎弩嚴密配合,揚威定邊,將麓川王國的東南亞霸權打得土崩瓦解。此后,麓川所轄土司紛紛脫離其掌控,勢力大幅度縮水,從西南霸主淪落為土司級別。思倫發(fā)并非沒有軍事才干的庸主,布置也有可圈可點之處,之前也曾在景東戰(zhàn)役中擊敗明軍。其軍事才干雖然比不上乃父,然而也足有可稱。
然而他的對手是如日中天的大明王朝,沐英又是堪比傅友德、藍玉的一代神將。思倫發(fā)的霸業(yè)夢想,終于如煙飄散,此后威望大跌。當他被臣子篡奪王位時,甚至需要大明發(fā)兵救助,以維持西南的平衡局勢。麓川人沒有放棄復興的夢想,在明英宗時代一度復起,卻又被名將王驥、蔣貴打得幾乎滅亡,不得不放棄老巢,占據(jù)緬甸北部的孟養(yǎng)。
此后,思氏又一位雄主思倫聯(lián)合木邦王、孟密王興兵南下入侵阿瓦王國,激戰(zhàn)八天,攻陷阿瓦王城,殺死阿瓦國王莽紀歲及其妻子兒女,阿瓦大部分領土被孟養(yǎng)占領,木邦、孟密獲得阿瓦東北部分領土,分別退兵。思倫派其子思洪鎮(zhèn)守阿瓦城,自己班師回孟養(yǎng)。至此,麓川控制了緬甸中部的阿瓦王朝,似乎要就此復興。然而東吁的莽瑞體之崛起,粉碎了麓川的迷夢,此人是堪比當年思汗法的一代梟雄,在同樣能征慣戰(zhàn)的妹夫莽應龍幫助下,短短十余年間不但奪取了上下緬甸,更是實現(xiàn)了中南半島的制霸。
后來莽瑞體被刺殺,莽應龍繼承其位,北上侵犯大明,卻在戛撒之圍中被名義上依附于明朝的思氏家主,孟養(yǎng)土司思個打得慘敗,幾乎僅以身免。在莽應龍、莽應里父子與明朝的纏斗當中,堅韌彪悍的思氏殘余勢力,一直是緬甸東吁王朝極為頑強的對手,當然,那些都是后邊的故事了。